贩星 11-12
11
王俊凯最近觉得很糟糕。
理由很明显，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令他丝毫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他读大学的时候生活拮据，做过物理家教，在C市的富人区里教过一个性格沉默寡言的女孩子。女孩在读高中，五官端正，有些不苟言笑，却在爸妈面前十足乖巧开朗，一转眼望向一大堆习题册，登时如变了个人一般将嘴抿成一线。
王俊凯对她印象深刻，但自从女孩高考结束后，他们就再也没联系过。
大学毕业，王俊凯去一所高中任职，做一个小小的实习物理老师，虽然日子过得拮据，但总不至于太糟糕。
直到他有一日忽然收到了份意料之外的快递，里面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一本书，拆开来一看，封面是蓝紫色的星空，缀着“贩星”两个烫银书法字。
正当他奇怪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样的书，发现快递盒底压着一张手写的小纸条，字体大方漂亮。
“王老师，谢谢您教过我物理。我上了很好的大学，写了本自己喜欢的书，希望你能看看。”
没有落款。
王俊凯立刻想起了记忆中那个肤色苍白的女孩子，不自禁弯起眼睛一笑，转身一边翻书一边走向房间。
王俊凯对天发誓自己是个直男，所以当他看到这本书竟是耽美题材，且其中的男主角名字竟然跟他完全相同的时候，整个人如遭雷劈，愣在了原地。
最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，另一个男主角的名字叫，王源。
为什么会这样起名？
王俊凯看了一眼书封的作者名，是那个女孩真名的谐音，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。
王俊凯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王源的光景，那时候自己应该还只有十四岁。面容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年，手中攥着购买物品清单，在商场里一件一件地翻找着妈妈拜托他买的洗衣液。正当如愿以偿地结账，忽然听到商场底楼传来了歌声——像薄荷一样清透美妙的声音。
他找零都忘记拿，一层一层地下楼，看见底楼蜂拥而至的人潮拥挤密集。站在红色舞台上闭眼唱歌的男孩子，肤色很白，身形有些纤弱，杏仁形状的眼睛缀有长而浓密的睫毛。
很久以后他才知道，自己那天偶遇的男孩叫王源，是个艺人，十二岁就出道了。
自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他自认不是什么会追星的人，更不可能会喜欢同样是男生的王源，但就是对他有种程度接近逼仄的欣赏。竟然有人能唱出这样好听的歌，王俊凯现在都想感叹。
窝在自己简陋拥挤的公寓里泡杯热奶茶，塞上耳机选中王源的歌，开始为明天备课。好久好久，他的日子都这样过，王源几乎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。
可他其实再后来都再没亲眼见过王源一次。
手里拿着这本昔日学生寄来的《贩星》，王俊凯一页一页翻过去，看见王源和自己的名字，只觉自己的呼吸慢慢变得浓重。书里的王俊凯是个大明星，而王源是他的粉丝——这简直是将现实完全颠倒了过来，却幸福得令他发疯。
他从不熬夜，那晚却熬夜看完了全书，合上时觉得异常难过。
他跟王源的距离，还是太远了。
怎么说呢，就好像王源是时刻闪闪发光的星星，被温柔地缀在水晶做的底座上。贩卖星星的人站在一侧，问围在一边的人要不要买一颗养着。王俊凯隔着大片人群看了一眼那颗滢黄的星星，明码标着天价，他就算一天打十份工也买不起。心底反复描摹星星的样子，却也只能掉头离去。
……太惨了。
一觉睡下去，醒来的时候王俊凯有些头疼，一看床头的闹钟发现才五点过半，便闭上眼睛估摸着再睡一会。
但闭上眼睛的刹那，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……他公寓里的硬板小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，床头的绿色闹钟怎么变成蓝色的了？
他猛地起身，趁着暗色看清了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，心底开始突突地跳。打开灯的刹那他差点被吓坏，竟是一个十分有格调的雅致内室。
【角色绑定成功，您目前的身份是：王俊凯。】
【由于系统检测到您对小说《贩星》的结局感到意犹未尽，特此奖励您一次体验的机会。】
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低沉声线，这样朝他说道。
12
脸还是他的脸，身体也是他的身体，只是岁数倒退到了18岁，自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。
王俊凯怀疑自己还在做梦。
但耳中总会传来一个声音，那个声音自称系统，说是将他带入了《贩星》的世界进行小说体验。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，他会跟王源，谈、恋、爱。
纵然是唯物主义的王俊凯也立刻接受了这个美妙的设定。
声称自己是他经纪人的浓妆女人名字叫Lyna，虽然是刻板严肃了些，但不得不说对他很好。王俊凯尽力不在她的面前露出马脚，却想起来书中有写过，王俊凯平时沉默寡言，与staff的交流也很少，原本便不亲近。
但他不得不尝试着贴近“大明星王俊凯”的角色。
为了有一日能遇到王源，他无论如何都要努力。
这具身体留有练舞练歌的记忆，他对艺人每天的训练很快就熟络彻底。可不过三四天便接到了一个系统传来的任务，是他7月13日的上海见面会行程，王源会在那里出现。
这里的互联网搜索不到王源的任何信息，他思念的时候甚至连看一看对方的面容都难。王俊凯魂不守舍好几日，最终却意想不到地在飞机上见到了那个人。
带着浅蓝色的口罩，杏仁眼精致漂亮，从盥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撞见自己，耳朵红了一瞬，转而递给他一封信。
王俊凯恍惚地接过，却在心底告诫自己。
不要深陷，都是假的。
这个王源只是虚拟的王源，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，高高在上的大明星王源。
……
王俊凯下飞机之后直接在酒店里闷头大睡，睡到隔天被主办方和经纪人唠叨了一堆关于见面会的大小事宜，后来也算留给他了些许休息时间，准他在酒店里到处逛逛。
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，整个人状态仍属于闲不下来的阶段，下午一直泡在酒店冷清的游泳池里，晚上八点就回房睡了。他睡眠质量不是很好，做老师的时候得备课到深夜才能睡，早上天色还没透亮就又要爬起来，是以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生物钟，常常在破晓时分便转醒。
他四点半起的床，忽然想起昨天在飞机上遇到王源，他给自己的那封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都没舍得拆。但不拆又觉得心痒，王俊凯舔了舔下唇，发现信封被自己齐整地掖在包里，便摸索着将它拆开来。
虽然当大明星才没多久，王俊凯已然对那些跟上飞机的粉丝怀有敌意。大抵是觉得有点打扰到自己的生活，连在飞机上都不能好好休息，甚至有粉丝会拜托空姐递纸来要个签名。虽然不爽也只能照办，谁叫她们是粉丝呢？王俊凯一直很在意那些人的心情，就好像从前自己遇见冥顽不灵的学生，也执拗地继续教对方做题一样。
但再次意识到，出现在飞机上的、温润漂亮得像奶油似的王源、现在是自己的粉丝时，王俊凯嘴边的笑容却抑制不住，也忍不住在坐回座位之后转头多看两眼。
这一转头，恰好看到那人取下口罩，低头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飞机餐。垂眼时的睫毛浓密纤长，脸颊鼓鼓的样子像只小仓鼠。因为距离有点远，王俊凯视力不算好，只能将那人的轮廓看得模糊。但王俊凯很确定，对方藏在口罩下的另半张脸与他的眼睛一样好看，那是他做梦时都会出现的一张脸。
Lyna见他频频回头，也好奇地转过了身，“怎么了小凯？”
“没，没什么……”王俊凯脊背一僵，连忙回头，干笑着扯下眼罩，“我就看看空姐什么时候来续饮料。”
“要喝什么就跟我说啊，你这孩子。”
“我这不是不想麻烦你吗……”
“别贫了，喝什么？”
“咳，橙汁儿。”
王俊凯一边糊弄Lyna一边神游，想到某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，想起偶像包袱还沉沉压在自己肩膀上。
他刚才这是怎么了？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偷瞄自己的粉丝？这个世界的王源肯定超狂热的喜欢着自己啊。
……真是见了鬼了。
这种见鬼的状态持续到他拆开那封信的时候。
深蓝色的信封，开口用鲸鱼图案的贴纸封住。信纸的手感偏硬，将它展开来的时候，王俊凯愣住了。
——信纸上空白一片，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，都没有一个字在上面。
王俊凯赤脚走在地毯上，低头坐在床边。薄薄日光映亮了他半边身体，指腹缓缓擦过信纸上，果真什么都没有。
就像是个恶作剧，那人仿佛千方百计送到自己手里的心意连一点笔墨都没留，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名字。
所以，这算是，什么意思。
王俊凯将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，叹了口气。
隔天他的状态不算好，化妆师吹毛求疵地说他黑眼圈太深、肤色不均，上妆效果大打折扣。
王俊凯无奈地应着，又跟Lyna举手发誓以后凌晨醒过来再精神也要倒下继续睡，而不是戴上口罩去酒店外的早餐街到处转悠，活活败坏了他高逼格大明星的伟岸形象。
见面会开始，王俊凯其实有点困，却仍尽力表现出温和的样子。
后来他的笔已经签没水了不知多少支，手酸得不行。会场里的暖色灯光在眼中朦胧，粉丝的声浪依旧很高，而最为清晰的是台下大炮接连不断的咔擦声。
王俊凯已经开始疲惫，却还是保持笑容，向每个粉丝点头致意。
直到他又看见了王源。
大约还有三四个人就要排到他，而他今天还戴着淡蓝色的口罩，正和站在身后的男生低声聊天。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极了，但竟没有在看自己，某种程度上来说，那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有点不太像自己的粉丝。
他送了自己一封空白的信，又用这样的姿态参加自己的见面会，处处矛盾。
想不通。
王俊凯的目光流连于对方包裹在牛仔裤里的细长双腿，喉结微动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。
——他啊，实在太合自己的胃口了。
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，但当看见那人跟别人交头接耳地亲密聊天时，心中像被堵住了般不适。
明明是我的粉丝，那双眼睛只能看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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